虽然出手比较急,但这间老房子地理位置有优势,我们的出价又有诚意,很快便有买家找上门。
于是这几天我都往房子那边跑,清理旧物,准备搬走。
这天是个雨天,我正在屋内收拾,忽然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抬起头,便见到季见深浑身湿透,狼狈的呆立在门口。
他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才冷下脸问:“你这两天没回家,就一直住在老屋?”
说罢,他不由分说便走进来。
老屋许久没人住,手指在柜子一拂全是灰尘,他捻着指尖,冷笑问我:“你宁愿住在这里?”
半晌,又说:“要是不打算回来,就趁早把你的东西都清走。”顿了顿,他说:“毕竟你那个房间,林茜一直很喜欢。”
我看着她,心情平静,只是忍不住想,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那间房子,那个卧室,说是我和他的家,其实处处都充满林茜的痕迹,他们一起挑选家具,花瓶一年四季放她最爱的花,桌面摆着的合照,也是他们一起逛街时拍的。
有一次,我拿出母亲为我织的毛毯铺到沙发上,隔天就被她剪烂,我愤怒的质问她,她却哭着和季见深说,她只是看毛毯的针脚不够精致,想要帮我重新缝缝,没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她心悸。
而季见深,从来都偏袒她。
他当着我的面烧掉那条毛毯,嘲笑我:“你就这么恶毒,非要处处针对林茜?”
而我顾不上炙热的火焰,疯了一般伸手进去抢毯子,他被我吓了一跳,一把将我拽开,怒道:“沈远星,你为了一条破毯子发什么疯?!”
我被他这一下拽得直接摔到地上,背撞上柜子,上面的瓶瓶罐罐纷纷滚落,玻璃杯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碎片四溅,再难复原。
我坐在一片碎片中,流着泪冲他吼:“你口中的破毯子,是我妈住院时缝出来的!”
她住院期间遭了不少罪,还一直很愧疚拖累了我,每天都过得郁郁寡欢,后来看见同病房的奶奶给孙女缝围巾,便也跟着她学,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制,十指都磨出茧子。
她把毯子递给我时,还在说,妈妈现在每天住在医院,不能常常陪着你,这条毯子妈妈找了最好的棉线和布料,希望能陪你久一些,再久一些。
季见深闻言已变了脸色,却在听见我怒道:“所以你让我怎么能原谅林茜?!”时,仍旧下意识的袒护她:“她又不是故意的。”
他说:“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放好?是你毁了沈姨的心血。”
那晚我失魂落魄,攥着唯一从火堆里抢来的碎布残骸入睡,连梦里都在流泪。
后来季见深莫名其妙买了很多礼物塞给我,其中不乏奢侈品,他说是送林茜礼物的赠品,我也无力深究。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弥补不了了。
就像现在,我也只是静静的望着他,说:“我会回去的。”
季见深笑了一声,像是对我会服软丝毫不意外,张口便说:“我就知道……”
却没想到,我的下半句接踵而至:“我会回去收拾的。”
他一下僵住。
我们沉默对峙许久,半晌,他才冷笑一声,说:“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欲擒故纵?”他说:“还是你真的要为了那个乔医生,连我们十几年的旧情都不顾了?”
我差点被他逗笑,只觉他说的每个字眼都很荒谬。
“随便你怎么想。”我说。
他盯着我,说:“我又改变主意了。”
“你的那些垃圾我都会丢掉,免得被林茜看到,惹她伤心。”
“好。”
我没什么所谓,本身我就不打算带太多东西出国,日用品都可以到那边再买,他愿意处理,其实是帮我省事。
我说:“我也有一个要求。”
我看着他,冒雨前来的男人浑身湿透,发丝一缕缕黏在脸上,那张一直很英俊的脸,此刻罕见的有几分落魄,也许以往我会心疼,可不知为何,现在我只是觉得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过去那几年,我会把这么一个人当做全部依靠。
明明看上去,也只是那么普通的一个男人。
大概是过往的岁月,为他蒙上了滤镜。
“季见深,”我说:“请你把老屋的钥匙还给我。”
现在,是时候收回这层滤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