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虽然今日只是侍奉笔墨,晚上指不定就有好消息了。”沈雨燃没有言语。萧明彻跟上一世一样,并不喜欢她。他之所以召见她,只是因为她用腰带打的那个结是萧明彻会的。...
沈雨燃自然不知道秦怀音和宋绮心这番谈话。
她坐在桌子旁,冷眼看着眼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恭敬地为她布菜,满脸堆笑,为她一道一道的介绍盘子里的膳食:有清香四溢的鱼丸菜汤,有爽辣开胃的爆炒肚丝,有清淡滋补的香菇炒鸡,有咸鲜可口的清蒸鲥鱼。
除了这四道主菜,另有两道新鲜的清炒时蔬和两道汤品,一盅鸡汤,一盅翡翠白玉汤。
厨房摆出这副架势,摆明了要讨好她。
只是沈雨燃看着这一桌珍馐佳肴,着实高兴不起来。
太子赐了她几身衣裳,厨房就给她置办出这一桌子菜,两天发生这么多事,往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麻烦。
“有劳公公了。”沈雨燃深吸了口气,不叫自己再去想徐宛宁的事。
她朝紫玉示意,紫玉忙递上赏钱。
小太监掂量了一下,笑意有些僵硬。
荷包的分量很轻,赏银跟秦夫人和宋夫人比起来,着实磕碜。
不过沈雨燃势头正猛,小太监到底不敢说什么,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雨燃知道他嫌赏银少,可她有什么办法。
进京的时候,沈雨燃可以说身无分文,给出来的这点赏钱,还是从昨儿库房送来的月例银子里抠出来的。
“夫人不必在意,如今有太子殿下的宠爱,便是不给赏银,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紫玉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沈雨燃便道:“谁让你们在院子里大声嚷嚷太子赏的衣裳了?”
“奴婢也是想给夫人出口气嘛。夫人在刚进府,那些人就开始欺负夫人,叫他们知道夫人得宠,便不敢欺负了。”紫玉挨了训斥,只得小声解释道。
李嬷嬷见沈雨燃动怒了,上前道:“夫人的吩咐我们做奴婢的不敢忘,只是夫人有所不知,东宫里的下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若不把太子殿下的宠爱宣扬一番,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我去了琅嬅宫伺候,他们今日不知,明日、后日自然会知道,何须你们去张扬?”
“若秦夫人和宋夫人是个好的,夫人不张扬也就罢了,那两位昨儿不知道使了多少银钱,东宫之中各处都针对夫人,夫人若不张扬,只怕被她们逼得不成样子了。”
秦怀音和宋绮心咄咄逼人,的确超乎沈雨燃的想象。
以她们俩的为人,沈雨燃再怎么忍让,也无济于事。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搭理她们,她们俩也不善罢甘休,可是,你们俩都是我信得过的人,若你们不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往后我在东宫只会越来越艰难。”
见沈雨燃说得如此悲观,紫玉遂轻声劝慰道:“夫人已经拔得头筹,得了太子殿下的喜爱,往后的路只会越走越顺,不会艰难的。”
“太子殿下不过是召我过去侍奉了笔墨,谈不上什么宠爱。”
“怎么会呢?虽然今日只是侍奉笔墨,晚上指不定就有好消息了。”
沈雨燃没有言语。
萧明彻跟上一世一样,并不喜欢她。
他之所以召见她,只是因为她用腰带打的那个结是萧明彻会的。
他心里只有徐宛宁。
上辈子他曾经为了徐宛宁,毫不犹豫地抛下沈雨燃,那是沈雨燃无法忘记的奇耻大辱,每每想起,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徐宛宁做了侧妃之后,一直很得宠。
沈雨燃心里不舒服,萧明彻却告诉她,在他被废黜的三年,徐宛宁一直为他守节,不肯嫁人。
他陪了沈雨燃三年,也要陪徐宛宁三年。
沈雨燃信了他的说辞,未曾跟徐宛宁争宠,只在自己生辰那日,请萧明彻过来用膳。
两人许久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算是浓情蜜意。
萧明彻抱着她上了榻,如从前一般轻轻唤她“燃燃”,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轻轻描着画。
夫妻二人正在肌肤相亲之时,徐宛宁的贴身丫鬟闯进了寝宫,说徐宛宁得了疾病,高烧不止,要萧明彻立即过去。
萧明彻没有半分的犹豫,扔下一件衣裳都没穿的沈雨燃,朝徐宛宁飞奔而去。
那时的沈雨燃,比今日在书房里还要难堪。
她周身滚烫,萧明彻的体温似乎还残存在身上,连肚兜都被萧明彻扔在地上。
可惜他走得时候,还匆忙在肚兜上踩了一脚。
沈雨燃呆呆看着带脚印的肚兜,在榻上呆了一夜,直到天明时长乐才过来说,太子要过来陪她用早膳。
她冷笑着回绝了这顿施舍的早膳。
也是从这一天起,她跟萧明彻翻了脸。
重活一世,没想到又经历了一回。
萧明彻毫无意外地丢下了没有衣裳的她,朝心爱的徐宛宁飞奔而去。
真是可笑。
沈雨燃闭了闭眼睛,竭力不让自己再去想前世的事。
一桩桩、一幕幕,回想起来只会让她将那两个人恨得牙痒痒。
罢了,萧明彻早晚会被废,这一世,没有她做工养他,他迟早会饿死在街头,等到他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她一定要走过去,狠狠啐上一口,以泄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沈雨燃起身去看自己的妆盒,里头放着她昨儿领的月钱。
身为东宫侍妾,她每月有三十两月银,若是可以一分不花,熬到离开东宫,能有三二百两银子之多,足够她在宫外立足。
可惜在东宫是不可能不花钱的。
首先要给的就是下人们的上银,这一处便是大头,一个月有一半得花在这上面。
东宫发下来的衣裳首饰不少,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宫中御制的,上头都有皇家的徽记,她只能拿着自用,不能出去变卖。
一旦被人发现变卖御用物品,是杀头的大罪。
前世萧明彻被贬为庶人的时候,沈雨燃在脂粉铺子做小工,凭着自己出色的容貌替老板招徕生意。
她是个勤奋肯学的,三年的时间,偷师学会了调脂弄粉的手艺。
她自信凭着这手艺,能够在京城支一间脂粉铺子养活自己。
经营店铺不难,难的是开店的本钱。
京城买一家位置当道铺子至少千两,偏僻一些的也得几百两,还不算买材料请人手。
便是租赁铺子也不便宜。
沈雨燃苦恼了起来,钱是攒不出来的,得找出钱生钱的法子才行。
“夫人,夫人。”紫玉匆匆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外头来了内侍,说传荣安公主旨意,让夫人即刻前往汀兰水榭。”
“妾身秦怀音。”“妾身宋绮心。”“妾身沈雨燃。”荣安公主微微颔首,目光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沈雨燃身上。她们三人都是不可多见的美人,但三人站成一排,一眼就能瞧出沈雨燃是最拔尖的那一个。...
见沈雨燃有些疑惑,紫玉道:“说是太子殿下生辰将至,荣安公主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东宫挑选得力之人操办此事。”
生辰宴?
沈雨燃终于想起今日荣安公主为何会来东宫了,前世也有这么回事。
下月是萧明彻的十九岁生辰,这是他成为储君后的第一次生辰,皇后有意大办。
东宫里没有女主人,皇后是太子嫡母,可进出宫廷不便。荣安公主倒是常来常往的,又是未出阁的妹妹,也不好天天过来的。
因此皇后便想让荣安从进府的三位侍妾中挑选一个得力的人出来协理生辰宴的事。
上辈子这桩差事是落在秦怀音身上。
这辈子料想亦如是。
沈雨燃没有想去争取什么,只是想着跟荣安早上不愉快的见面,多少有些担忧。
可担忧也没用,只得道:“更衣吧。”
早上穿的衣裳已经弄脏了,太子虽然赐下了新衣,但沈雨燃不愿意招摇,依旧从昨日库房送来的那些衣裳里挑了一身檀香色的。
李嬷嬷和紫玉自然觉得不好看,可沈雨燃头先才发了脾气,她们俩也不敢说什么。
汀兰水榭位于东宫花园的旁边,正好可以隔着太液池眺望皇宫。
沈雨燃进了汀兰水榭,却并没有看到荣安公主。
准确地说,不止荣安公主,水榭中连一个人都没有。
领着她来的小太监叫她在此等候,便飞快地离开了。
沈雨燃站在空无一人的汀兰水榭,微微皱起眉头。
*
“回禀公主,奴才已经把沈夫人带去汀兰水榭了。”传话的小太监回到自雨亭,恭敬地朝荣安公主禀告。
“知道了,退下。”
待小太监恭敬退了出去,荣安公主对徐宛宁笑道:“宁宁还是你的主意好,咱们早早地就命人传她去汀兰水榭,让她多站一会儿,小惩大诫。”
“我只是觉得,若这沈夫人以为自己一进府就得了太子殿下的喜爱,不知道行事会多张狂呢。公主若能提点着她,对她也是好事。”
荣安听得连连点头,“她那样的行事做派,今儿我们不敲打她,母后迟早也会敲打,到那时可不是罚站这么简单了。”
徐宛宁嫣然一笑,抬手把一碟子点心推到荣安公主跟前:“公主尝尝这桃花酥。”
“我可喜欢东宫厨房的桃花酥了。”荣安公主说着,连吃了两块,“等我们喝完这壶茶,便去汀兰水榭吧。”
“公主不急。”徐宛宁脸上依旧笑着,眼中却划过一抹狠厉,“既是要给她立规矩,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且让她多站一会儿。”
荣安眸光动了动,觉得徐宛宁的模样有些陌生。
“你倒真有太子妃的派头。”
“公主就别笑话我了,等我们喝完这壶茶,就去太液池泛舟吧,再像上回那样,唤一个梨园乐伎过来唱小曲儿。”
“也好。”
两人在自雨亭里说着闲话,吃完茶点,便携手去太液池泛舟。
吹着湖面的清风,听着悠扬的小曲儿,好不惬意。
站在汀兰水榭里的沈雨燃听到湖面传来隐隐约约唱曲儿的声音,微微皱眉。
领路的小太监离开的一刹那,她就已经明白了荣安公主的用意。
或者说徐宛宁的用意。
上辈子沈雨燃跟荣安公主的关系还不错。当萧明彻被贬为庶人后,荣安公主是皇族中唯一前来看望过他的人。
当时荣安公主不知什么缘由跟徐宛宁闹翻了,对徐宛宁颇有微词。
她夸赞沈雨燃有情有义,还悄悄塞了块玉佩给沈雨燃,叫她拿去换些银两。
沈雨燃没有拿去换钱,留下玉佩做个纪念。
凭她对荣安公主的了解,荣安公主有话会直说,会当面斥责,做不出这等事来。
这一定是徐宛宁的主意。
沈雨燃狠狠掐了一下手指头。
上辈子徐宛宁害得她那么惨,她都没想报复,没想到徐宛宁竟然还来招惹她。
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沈雨燃乘船入京,一路水土不服,身子原就是虚的。
在这里站了一会儿,腿脚便有些发软。
汀兰水榭中一把椅子都没有,显然是刻意要她站着。
这么硬撑下去,她一定撑不住。
沈雨燃毫不犹豫地走出汀兰水榭,坐到了旁边的台阶上。
这么一坐,便足足坐了一个时辰。
“唷,这是哪儿来的乞丐,坐在这水榭门口讨口子呐?”
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传来,沈雨燃抬眼,果然见秦怀音和宋绮心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宋绮心笑道:“还是沈夫人洒脱,走到哪儿坐到哪儿。”
见她们俩到来,沈雨燃知道,荣安公主和徐宛宁要来了。
她扶着旁边的柱子站起身,伸手掸去裙子上灰尘,跟着秦怀音和宋绮心进了水榭里头。
秦怀音看着她这副姿态便有些不悦,只是想着荣安公主随时会到,只得忍耐不发。
三人在水榭中站了片刻,荣安公主和徐宛宁手挽着手走了进来,仿佛亲姐妹一般。
她们一进来,内侍即刻便搬来两把椅子。
荣安坐在正当中,徐宛宁坐在她的身旁,略靠后一些。
“妾身给公主请安。”三人一起像荣安行礼。
“本宫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
“妾身秦怀音。”
“妾身宋绮心。”
“妾身沈雨燃。”
荣安公主微微颔首,目光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沈雨燃身上。
她们三人都是不可多见的美人,但三人站成一排,一眼就能瞧出沈雨燃是最拔尖的那一个。
哪怕她身上穿着老嬷嬷才会穿的檀香色衣裳,哪怕秦怀音和宋绮心打扮得花枝招展,最惹眼的人依旧是沈雨燃。
平心而论,若不是荣安在琅嬅宫见到沈雨燃举止不端的模样,三人之中最讨荣安喜欢的人,是沈雨燃。
她的样貌,无疑是纯净而澄澈的。
好似一朵生在幽谷中的兰花,不争不抢,却独得造化恩宠。
也难怪皇兄那样专情的人都会动摇,可惜是个心术不正的。
相较荣安公主对沈雨燃的惋惜,徐宛宁的心思简单多了。
再次见到沈雨燃,细细打量过沈雨燃的长相后,徐宛宁发现,自己竟挑不出她的一点瑕疵!
这个女人,绝不能留。
让沈雨燃提前一个时辰过来等候,还命人搬走汀兰水榭中的所有椅子,这些手段着实有些刻薄,亦落了下乘。她堂堂一个中宫嫡出的公主,要整治一个侍妾,直接训斥便是,哪里用得着这些手段?不过徐宛宁既然做了,她得给徐宛宁留几分面子,于是并未驳斥。...
荣安公主比徐宛宁和沈雨燃都要小一岁,生得娇俏明媚,寥若晨星。
她是金枝玉叶,今日虽是着常服出门,依旧贵不可言,通身锦绣华彩,环佩轻动。
对着眼前三个恭敬的侍妾,荣安公主并未将喜怒展现在眼中,而是淡声道:“本宫今日召你们来,是因为皇兄生辰将近,东宫之中有许多事要操持。本宫是奉母后的旨意,在你们三人之中择一人协助本宫打理生辰宴之事。”
顿了顿,荣安公主继续道:“你们若有什么想法,尽可告诉本宫,不必拘束。”
沈雨燃早料到荣安公主为此事而来,心中并无波动,而初次听闻此事的秦怀音和宋绮心俱是眼前一亮。
不过秦怀音的喜色溢于言表,而宋绮心在片刻的惊喜过后,神色迅速平静了下来。
她上前朝荣安拜了一拜,盈盈笑道:“妾身可巧知道一个合适的人选。”
“且说来听听。”
“要协助公主殿下打理生辰宴这样的大事,只有秦夫人能担此重任。”
秦怀音见宋绮心站出来举荐自己,对这位好姐妹颇为感激。
虽然她自信在三女之中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宋绮心能主动举荐,这让她十分高兴。
见荣安公主看向自己,秦怀音欠身福了一福。
“本宫听说你家里是经商的?”
秦怀音恭敬道:“妾身的爹爹是位盐商,一直帮江南盐道做事。妾身是家中长女,自幼便帮着母亲打理家务。”
荣安公主心里有数了。
出宫之前,皇后曾经交代过,三位侍妾中有一个叫秦怀音,可以先用起来。
扬州知府跟皇后有点拐着弯的亲戚关系,虽然血缘不亲,但他侍奉皇后一向用心。
这回皇后刚发话要给太子挑几个可心的人,他立即就选送了六个江南美人进京。
这秦怀音是扬州知府的亲戚,皇后自然想关照一下,勉励为她忠心办事的人。
荣安公主正欲顺水推舟将此事定下来,旁边的徐宛宁冷不丁道:“宋夫人不想担这差事,不担也罢,那沈夫人呢?太子殿下可很喜欢她呢!或许她想担此重责。”
秦怀音本来以为自己协理生辰宴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会有人这样说。
她不认识徐宛宁,但见徐宛宁衣饰华丽,又能够坐在荣安公主身边,自然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人。
她一时哑口。
宋绮心也不知道徐宛宁是什么来头,不过她反应极快,恭敬笑道:“沈夫人蕙质兰心,料想亦是能协助公主办大事,只是……”
徐宛宁察觉宋绮心是个机灵的,眸光一晃,定定望向她:“只是什么?”
宋绮心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不是真心推崇沈雨燃,于是放心的说下去:“沈夫人素来不拘小节,妾身跟秦夫人来汀兰水榭,远远地就瞧见沈夫人坐在廊下。妾身羡慕沈夫人的洒脱,不过打理生辰宴这样的大事,这样不拘小节的性子怕是不太合适。”
“坐在廊下?”荣安公主有些吃惊。
旁边的徐宛宁却是即刻变了脸色:“好大的胆子,公主让你在此等候,你竟然在廊下坐着等?东宫可没这样的规矩。”
荣安微微变色,没有言语。
她今日并不赞同徐宛宁的主意。
让沈雨燃提前一个时辰过来等候,还命人搬走汀兰水榭中的所有椅子,这些手段着实有些刻薄,亦落了下乘。
她堂堂一个中宫嫡出的公主,要整治一个侍妾,直接训斥便是,哪里用得着这些手段?
不过徐宛宁既然做了,她得给徐宛宁留几分面子,于是并未驳斥。
“妾身初来乍到,的确不知犯了东宫哪条规矩?”沈雨燃不卑不亢道。
沈雨燃从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她看出来了,她虽然没有跟萧明彻发生什么,但徐宛宁亲眼看到她穿着肚兜站在萧明彻跟前,已经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定要把她这根扎在东宫的刺拔出来才会甘心。
也是到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上辈子徐宛宁有多恨自己。
这一世不过是在萧明彻跟前脱了衣裳,徐宛宁就按捺不住要收拾自己。上辈子,她可是跟萧明彻恩恩爱爱地做了三年夫妻,最后还当上了太子妃。
可笑她从前竟然意识不到这些。
徐宛宁见沈雨燃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小侍妾竟然没被自己吓住,眸光中闪过一抹厉色。
“以下犯上。”
太液池边惠风和畅,汀兰水榭之中却是气氛凝结。
“哦?”沈雨燃微微扬起下巴,哂笑着反问,“若妾身没有记错,东宫的主上应该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对妾身并无微词,今日还赏了妾身几件衣裳呢。”
这话一出,秦怀音便冷笑了一声,暗骂沈雨燃愚蠢,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往后有她受的。
见徐宛宁神情僵住,秦怀音忙道:“沈夫人她口不择言,胡言乱语,虽然以下犯上,还请公主殿下念她初入东宫,不要怪罪她。她这个人,就是不太讲究规矩的。”
看似帮忙解围,实则火上浇油,恨不得沈雨燃立即被处置。
沈雨燃转过头看向她。
不知道为何,秦怀音对上她的眼睛,莫名有些犯怵,霎时气短了几分。
荣安公主望着眼前的沈雨燃,见她身陷困局,却处变不惊,翦水秋瞳般的双眸,微露清寒,自然而然地心生好感,柔声问道:“沈夫人为何要坐在廊下?”
沈雨燃感受到了荣安公主传递过来的善意,温言解释道:“妾身自扬州北上,行船月余有些水土不服,至今脚步发虚,因此坐在廊下歇一口气。”
她的脸色的确过于苍白,看起来所言非虚,荣安不想计较下去了。
“如此……”
徐宛宁见荣安公主想把此事轻轻揭过,抢言道:“这沈夫人刚进东宫就这么没规矩,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公主,还是略施惩戒吧。”
荣安已有些不乐意了,她虽然贵为公主,可从没为难和苛责过身份地位比她低下的人。
不过她想着徐宛宁是吃醋才会这样刻薄,于是容忍了下来,没有反驳。
“你觉得该如何惩戒?”
见荣安果真顺着自己的话说,徐宛宁微微得意,望向沈雨燃的神色愈发傲慢:“不想站着,那便跪下吧。”
跪下?
尤其是秦怀音,虽然她是第一次见到徐宛宁,可她在家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太子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姑娘,出身高贵,是内定的太子妃。她不敢跟太子妃争宠,到底是情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宋绮心倒是想得更多,心情有些凝重。...
此话一出,汀兰水榭中的几个人都微微吃惊。
秦怀音和宋绮心自然是惊喜,荣安公主却是完全的震惊。
她自认识徐宛宁以来,一直觉得她是个心地善良、无忧无虑、人畜无害的小仙女,萧明彻喜欢徐宛宁,她也很喜欢徐宛宁,觉得只有徐宛宁这样澄澈明净的女子才配得上皇兄、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徐宛宁此刻的表现,让她对徐宛宁的认识有些许改变。
早上在琅嬅宫撞见那一幕的确不雅。
那会儿有徐宛宁在耳边哭泣,荣安亦是生气。
但仔细想想,沈雨燃是皇兄的侍妾,她在皇兄跟前脱了衣裳并不是什么问题。
说到底,会撞见那一幕,是因为她们未经通传就往里闯。
徐宛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荣安一个妹妹,哪有直接往太子寝宫闯的道理?硬闯进去瞧见太子跟侍妾在亲密,更没有反过来责问的道理。
这样折磨沈雨燃,有些过分了。
然而徐宛宁刻薄而不自知,根本没有留意荣安公主复杂的神情,只紧紧盯着沈雨燃,冷冷催促道:“跪下。”
沈雨燃的眸光没有半分动容。
她静静看着徐宛宁,毫不避讳自己的眼神,唇边甚至漾起一点笑意。
她终于明白上辈子为何会输给徐宛宁了。
上辈子她接触徐宛宁太晚了。
所有关于徐宛宁的印象都是从萧明彻那里听说的。
萧明彻说她单纯,说她天真,说她明媚,她便以为徐宛宁只是个蛮横任性的大小姐,虽然天天争宠,却也仅止于争宠而已。
若是上辈子跟这一世一样,早早地跟徐宛宁对上几个回合,那她早就撕烂徐宛宁这张虚伪的面具了。
此时徐宛宁还没嫁进东宫,就敢站在东宫之中命沈雨燃跪下。
可笑,狠辣,又恶毒。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徐宛宁显然已经动怒,神情间的戾气怎么都掩盖不住。
“听懂了,可是妾身尚不知你是何人?”
沈雨燃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如巨石一般震得徐宛宁的瞳孔瞬间动了动,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
荣安公主到底跟徐宛宁多年交情,心情虽然复杂,到底站出来替徐宛宁打了圆场。
“这位是荣国公府的二姑娘,徐宛宁,她是本宫的伴读,跟皇兄亦是自幼相识。”
自幼相识这四个字出来,徐宛宁微微仰起头,神色重新得意起来,而秦怀音和宋绮心闻言略略变色。
尤其是秦怀音,虽然她是第一次见到徐宛宁,可她在家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太子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姑娘,出身高贵,是内定的太子妃。
她不敢跟太子妃争宠,到底是情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宋绮心倒是想得更多,心情有些凝重。
虽然说徐宛宁打压了沈雨燃,可眼前这个看起来温顺如小白兔的徐宛宁显然不是个善茬,将来做了太子妃只怕她们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妾身明白,东宫是讲规矩的地方,”沈雨燃听着荣安公主的话,依旧神情自若,徐徐道,“若妾身坐在廊下算违背了东宫规矩,论罪该罚。那妾身身为东宫侍妾,却向一位没有品阶的女子跪地求饶,这也是东宫规矩吗?”
这句话一出,荣安公主不得不对她侧目。
沈雨燃,不止生得清丽绝伦,亦是冰雪聪明,一开口就抓住了徐宛宁的死穴。
徐宛宁因着公主伴读的身份,自幼出入宫廷,享受着无上荣光。
但实际上,她只是个没有任何品阶的姑娘。
在汀兰水榭之中,当然是以荣安公主为尊,但剩下的四个人里,却是徐宛宁地位最低。
沈雨燃、秦怀音、宋绮心不管出身如何卑微,已经进了东宫,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侍妾,是储君萧明彻的女人。
除非是有品阶的诰命夫人,否则,谁见了都该向她们行礼。
徐宛宁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她本以为,荣安会在此时开口训斥沈雨燃,却没想到荣安一言不发。
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没有诰命,往好听点说是公府姑娘,实则在东宫这样的地方,只是个白身的百姓,哪有资格开口训斥太子的侍妾。
就算要跪,也该是徐宛宁跪。
“我……”因为荣安的沉默,徐宛宁只能干巴巴地说,“我说你以下犯上,不是说你冒犯我,而是你冒犯公主殿下。”
沈雨燃曼声道:“妾身并未冒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命妾身来汀兰水榭等候,妾身没有半刻迟疑,即刻前来水榭。只是因为身体尚未痊愈,水榭中又无椅子,所以妾身才到廊下略坐。”
说到这里,沈雨燃望向荣安公主:“望公主殿下明鉴。”
“罢了,这些都是小事,本宫今日来东宫,为的是皇兄的生辰宴,这才是你们眼下该操心的头等大事。”
荣安公主说的是“你们”,秦怀音和宋绮心忙道:“是”。
“本宫已经择好了协理生辰宴的人选。”荣安公主看向秦怀音,“秦夫人,便由你来协理吧。”
秦怀音正因着沈雨燃没有被责罚而沮丧,一听此话,顿时大喜:“多谢公主殿下的信任,妾身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公主殿下筹备生辰宴。”
发生这么多事,荣安也有些累了,微微颔首,“今日已经晚了,本宫要先行回宫。明日你去找长乐,该做什么他会先告诉你。”
长乐是太子的近侍,去找长乐自然要去琅嬅宫,那就意味着能见到萧明彻了。
秦怀音心中大喜,连连点头称是。
荣安公主端然起身,往外走去,徐宛宁脸色难堪地跟在她身后。
从沈雨燃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狠狠看了沈雨燃一眼。
那眸光有些复杂,说不出是恨还是得意。
沈雨燃心中冷笑。
她非常明白徐宛宁此刻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等着当太子妃的时候,会狠狠收拾她这个小妾罢了。
可惜了,上辈子徐宛宁大获全胜都没有当上太子妃,这辈子就更别想了。
沈雨燃重生后的计划,原本只是逃离东宫,在萧明彻的尸体上啐一口。
现在,她得再给徐宛宁找点事了。
“你说的也是,等到徐宛宁做了太子妃,第一个死的就是她。”宋绮心含笑点头,又道:“如今秦姐姐得了协理之权,也不必等着太子妃收拾她了,秦姐姐自个儿也能收拾收拾她。”“怎么收拾?”秦怀音就是看不惯沈雨燃那副清高矜持的样子,着实等不及让徐宛宁收拾她了。...
待到荣安公主和徐宛宁走远了,水榭中的三人相顾环视,神色各异。
站在边上的沈雨燃目光冷凝,神情淡漠,另一边的宋绮心若有所思,柳眉轻蹙,而立在正中的秦怀音则是满面笑意,如沐春风。
水榭中一片沉默,秦怀音略微不满地看向宋绮心,轻嗽了一声
宋绮心回过神,迅速收敛的神思,朝秦怀音笑道:“恭喜秦姐姐,贺喜秦姐姐。”
秦怀音摆着端庄的姿态,口中极为难得地谦虚道:“只是帮着公主殿下协理些小事,算不得什么。”
宋绮心哪有不知道她性情的,立即恭维道:“眼下只是协理生辰宴,可办好这一件差事,往后东宫的事情可不都得有姐姐打理。公主殿下又不是东宫的人。”
的确。
眼下东宫没有女主人,荣安公主只是偶尔帮忙,只要能办好生辰宴,将来更多的事情都会交托给她。
若是能执掌东宫的后宅事务……
往后她绝不至于侍妾,或许能做淑媛、良娣,甚至侧妃也有可能。
秦怀音愈发心神荡漾。
说得热闹的时候,余光一直瞥着沈雨燃。
前两天在东宫的相处,沈雨燃一直都是退让,她们以为沈雨燃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荣安公主跟前力抗徐宛宁。
太液池碧波荡漾,沈雨燃一直看着湖面上的涟漪,思索着对付徐宛宁的事,回过神来,见她们俩盯着自己,便不想站在水榭中,提步往前走。
宋绮心却是横着跨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沈雨燃此刻心情不大好,眸光微冷地看着她。
“宋夫人有何指教?”
宋绮心面若春风,一副亲切的模样:“沈夫人今日可真是厉害,一口一个规矩颜面的,把那徐姑娘说得一愣一愣的,当真叫妹妹刮目相看。”
“嗤。”秦怀音冷笑一声,显然对此不以为然,像看傻子似地看着沈雨燃,“无知罢了。人家徐姑娘是荣国公府的嫡女,虽没有品级,可是陛下和娘娘心目中的太子妃人选。”
“哦?”宋绮心只是看出荣安公主跟徐宛宁交情深厚,还不知道这一层关系,喃喃道,“怪不得公主殿下带她来东宫。”
“别以为她厉害了,图一时口舌之快,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雨燃闻言,只觉得好笑。
此刻的秦怀音的确不知道,她上辈子是死在谁的手里的。
她一向懒得搭理秦怀音和宋绮心,不是因为怕她们,而是因为上辈子跟她们没有什么大的恩怨。
不过这辈子这两人对她穷追不舍的,一味退让已经没用了。
所以她极为难得的接了一句茬:“多谢秦夫人的提点,不过,口舌之快该争还是得争,要不然我就不是站在这里跟两位夫人,而是跪在那里叫两位夫人看笑话了。”
说完,沈雨燃绕过宋绮心,径直朝水榭外走去。
秦怀音刚得了协理生辰宴的差事,原是最得意的时候,却没想沈雨燃丝毫没有巴结的念头,依旧拽得要命。
她狠狠看着沈雨燃纤细的背影,手指紧紧攥着帕子:“你说,她得罪了未来太子妃,怎么还能这样趾高气扬的?就不怕人家进门了收拾她吗?”
越说,她越发又急又气,“我瞧着她也不像那么蠢的啊?”
宋绮心却是看着沈雨燃的身影出了神。
秦怀音得到协理生辰宴的事并不意外,她是扬州知府的亲戚,跟她们原是不同的。
今日水榭之中的事,令她的想法改变了许多。
譬如徐宛宁还没进门就对侍妾使出手段,譬如一向沉默忍让的沈雨燃居然露出了爪牙,又譬如荣安公主起初虽然维护徐宛宁,但最后竟然站在了沈雨燃的这一边。
这一切都将她本来的想法全盘推倒。
见秦怀音如此生气,她只淡淡笑道:“秦姐姐或许高看她了,她今日从太子殿下那里得了赏,因此张狂起来,也是有的。她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货,对咱们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你说的也是,等到徐宛宁做了太子妃,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宋绮心含笑点头,又道:“如今秦姐姐得了协理之权,也不必等着太子妃收拾她了,秦姐姐自个儿也能收拾收拾她。”
“怎么收拾?”秦怀音就是看不惯沈雨燃那副清高矜持的样子,着实等不及让徐宛宁收拾她了。
“秦姐姐别着急,先想想怎么把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弄得有声有色,这才进东宫两日,来日方长。”
“这倒是。”秦怀音听着她的话,又重新高兴起来。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讨萧明彻的欢心。
至于什么沈雨燃,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妾,等她顺利拿到内宅协理之权,收拾沈雨燃易如反掌。
*
荣安公主和徐宛宁走出东宫时,徐宛宁依旧气呼呼的。
“公主,你方才为何放过那个女人?”
荣安公主见她刻薄而不自知,眸色微冷:“她是皇兄的侍妾,本宫身为妹妹,哪有替哥哥打理后宅的道理?”
她扶着内侍的手登上马车,见徐宛宁想跟着上车,转过头道:“你若不满意本宫的做法,等你当上太子妃再替皇兄清理后宅吧。”
徐宛宁微微一愣,见荣安公主进了马车,宫女却并没有让她登车的意思。
宫女道:“公主殿下要回宫了,徐姑娘请自便吧。”
丢下这句,便扔下徐宛宁径直离开了东宫。
徐宛宁的手微微发抖。
这才意识到因为她一心借荣安公主的手惩治沈雨燃,不知不觉已经惹怒了荣安公主。
她心中既怨恨荣安公主不顾念好友情分,不惩罚沈雨燃,更怨恨沈雨燃这个贱人,既勾引萧明彻,又破坏了自己跟荣安公主的关系。
她孤零零地站在东宫门口,一时进退不得。
东宫门房固然都知道她是太子的心上人,可门房并无权力调派东宫的车轿。
好在徐宛宁身上带了银钱,自己在街上雇了一顶软轿回了荣国公府。
荣安见皇后有些动怒,倒有些后悔把这事告诉皇后了。她虽然生徐宛宁的气,到底认徐宛宁这个朋友。若是因为她这几句话就让徐宛宁无法嫁进东宫,那麻烦就大了。“母后,这事也不能怪罪宛宁,撞见那种场面,她生气也是难免的。”...
荣安公主到坤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灰暗,坤宁宫中灯火辉煌,正准备伺候皇后用晚膳。
身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后用膳的排场自然很大。
别说传膳的人了,光是布菜的宫女都有两个。
荣安公主是皇后唯一亲生的孩子,自是尊荣异常。
她一进坤宁宫,宫人们即刻行动起来,搬椅子的搬椅子,添碗筷的添碗筷,端水盆的端水盆。
待荣安公主净手后落座,皇后笑道:“怎么一脸不高兴了?往常你去东宫可不是这样。”
皇后去年刚过了四十岁生辰,但她有天底下最名贵的补品保养,又有一众医术高明的御医尽心调养,容颜并未衰败,虽不似少女那般青春洋溢,却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的气度。
见荣安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依旧不言语,皇后的笑意顿时收敛,关切道:“到底怎么了?你跟彻儿吵架了?”
想了想,皇后又觉得不大可能,萧明彻今日午膳都是在坤宁宫用的,一下午都在乾清宫陪着皇帝商议禹州蝗灾的事,这会儿人还在宫里,怎么会跟荣安闹别扭呢。
荣安动了动嘴唇,又叹了口气:“没什么。”
皇后见状,朝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即刻会意,悉数退了出去。
等到坤宁宫里只剩下母女二人,荣安方道:“是宛宁。”
皇后略一挑眉,淡声道:“她怎么了?”
“就是……”荣安回想起今日的这些事,又堵了起来,“我跟她早上去了东宫,没经人通传便进了皇兄的寝宫,结果撞见了皇兄跟他的侍妾在亲热。”
“哦?”皇后听到这里,颇有些意外。
虽然送侍妾进东宫是她的主意,但她知道,萧明彻是个很专情的人,心里只有徐宛宁。
最初提出侍妾进东宫的时候,萧明彻激烈反对,只是迫于皇帝和自己的压力最后不得不同意。
皇后一直以为,在他迎娶徐宛宁之前,他不会碰这些侍妾呢。
见皇后不信,荣安公主道:“皇兄说他不是跟那侍妾在亲热,只是无意间弄脏了侍妾的衣裳,她才脱掉的。”
“这么说是那侍妾借机勾引了?”
“皇兄也说不是,不过宛宁因此生了气。”
“她怎么吃醋,也吃不到你的头上啊?”
荣安公主“唉”了一声,“今日我不是奉母后的旨意去挑一个人协理生辰宴吗?”
“嗯,在彻儿寝宫的人就是秦怀音?”
“倒不是同一人,母后挑中了那位秦夫人,我当然选的也是她。”
皇后微微蹙眉:“那徐宛宁要你做什么?”
“她先是让人提前一个时辰命那位沈夫人去水榭等候,等我们去水榭之后,又寻机斥责沈夫人,要罚她跪下。”
“竟有这样的事,”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如今不但没有过门,连指婚都不曾,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荣安见皇后有些动怒,倒有些后悔把这事告诉皇后了。
她虽然生徐宛宁的气,到底认徐宛宁这个朋友。
若是因为她这几句话就让徐宛宁无法嫁进东宫,那麻烦就大了。
“母后,这事也不能怪罪宛宁,撞见那种场面,她生气也是难免的。”
皇后见女儿在为孩子说情,神情温柔了几分:“她发这么大的脾气要收拾那位沈……”
“沈雨燃。”
“那位沈雨燃应该生得很漂亮吧。”
一回忆起沈雨燃的姿容,荣安公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真的很美,只怕……”
荣安公主本来想说,只怕整个后宫都没有比她更美的,想到母后是后宫之主,遂改了口:“只怕去年进宫的秀女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这秦知府办事倒是尽心,让他送些江南美人过来,还真是送了顶尖儿的。”
荣安眨了眨眼睛,又道:“罢了,我不生宛宁的气了,沈夫人太美了,所以她才会如此失态。”
“你觉得她是失态?”
皇后的声音意味深长,荣安不解地看向皇后:“如果不是失态,那母后觉得是什么?”
“或许是暴露本性。”
“本性?”荣安诧异了。
皇后见荣安震惊的模样,缓缓道:“这丫头是在本宫眼皮子底下长大了,本宫见了那么多女子,她那点心眼子在本宫跟前还不够用呢。”
“那……母后从前怎么没有说过。”荣安是头回听到皇后说这些话,一时震惊极了。
“你们两兄妹被她哄得团团转的,本宫便是说了,你们也只会跟本宫争辩。”
“那上回父皇说要给皇兄重新议定一位太子妃,也不是信口之言?”
“当然不是。太子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自然是慎重。”皇后说着,“徐宛宁这孩子呢,虽说不够大气,旁的毛病也没有,等彻儿正式迎娶了太子妃,抬进东宫做侧妃就是。”
“所以皇兄说了好多回,父皇和母后都一直不曾赐婚,也是这个缘故?”
“当然,若你父皇满意这桩婚事,早早定了大家都安心。”
荣安公主心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她今天见识到了徐宛宁从前没有展露过的一面,一方面又从母后这里听说了完全没想过的事。
“母后,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皇兄这些事呢?”
荣安公主问出这句话后,皇后的神情稍稍沉凝了些。
“他立为储君没多久,我不告诉他,也是怕他因为此事顶撞你父皇,等再过一年,在朝中站稳了,再说此事吧。荣安。”
“女儿在。”
“今儿这些话是母后跟你的悄悄话,可别告诉你皇兄了,嗯?”
荣安有些为难,可想着皇兄对徐宛宁的坚持,若告诉他,他惹怒了父皇,可能太子之位不保。
“知道了,母后。”
“好了,别为彻儿的内宅之事操心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自己操操心,挑一个好的驸马。”
说到自己的事,荣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母后,女儿还不想嫁呢!”
“罢了罢了,你不嫁,本宫养你一辈子就是。”
“多谢母后。”
看着娇俏可人的女儿,皇后满脸慈爱:“咱们别光顾着说话,饭菜都要凉了。”
母女二人一齐用膳,满室融融。
待用过晚膳,荣安公主走出坤宁宫,刚下台阶,便见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往坤宁宫走来。
“皇兄?”